“也可以顺路帮忙宣传墨家主张是吗？这个我可不会干。”小牧微笑，“既然要隐藏，身份自然也要完全消失。以后我就是小牧，不知哪个农家出来的丫头，不知道天下大势，顺着人民生活。但我若这样离开，姐姐你怎么办？留在医庄还是回墨家？”

担心的居然是这个？端木蓉看向天空。镜湖的天特别美，云雾散去，整个天空碧蓝一片，偶尔几丝云彩如若美人头上的白珍珠，点缀得十分有趣。她收起目光，低下头看比自己矮一些的女孩：“如十年前一样。你在外面，我等在这里，偶尔给人看看病，也作为墨家的一个据点。但这边永远只等一个人。”

绿色短衣的女孩笑了笑，不再说话。许久后，她顺着重力躺在草地上，发出一声闷哼。她自然是没有摔疼，但端木蓉还是关切地对上那孩子有些小得意的目光。那孩子眯着眼：“我们原本说好了不分开的。”

分开？这并不是分开，只是更换了一种相处方式，原本两人黏在一起，现在两人之间稍稍隔了距离。但这并不会有什么问题。端木蓉看向医庄有些破旧的门槛，原本被天明砍坏的三不救的牌子被卸下了，只剩下一片空荡，诉说着过去的不复存在。过去不在了，她也渐渐觉得疲惫，但眼前的孩子却正是精力充沛的年纪。她还应该有更多的记忆，足够与自己说一辈子的记忆。

一周后。通信完毕，白錵要去蜀山的消息传到墨家，过了三日便有人驾驶着朱雀来接人过去了。原先还多少有些热闹的医庄一下子安静下来，夏天独有的蝉鸣显得十分枯燥。医庄之内，并不是没有人，但这两人都在郁闷：以前的医庄会这么安静？

曾经的医庄虽然安静，但多少是有些人气的。镜湖边上有盥洗衣物的女人，田地之中也看得到劳作的人与玩耍的孩童。即便是在山上，端木蓉也时常看得到师傅与上山求医的人。但此刻的医庄安静得就如坟地，除了偶尔的鸟鸣与路过的野兽的足迹证明着这边还是一块活着的地方。

习惯了战乱，竟无法在和平之下安下心。端木蓉暗叹自己的改变，却突然听到一阵笛鸣。她回头望去，小牧正拿着那支紫色的龙角笛缓缓地吹奏出悦耳的歌曲，如山间鸟鸣伴着清泉流水。她的身边有紫龙飞舞，淡绿色的短衣飘起，竟看得出一丝仙风道骨：这个孩子或许真的与道法，阴阳十分有缘。道家还未没落，阴阳家藏匿于苗疆，对她而言最值得做的本应是随意选择一家，或许有生之年能得道成仙。想至此，端木蓉一阵失落。

但她原本就是仙，却为了自己堕入凡尘。端木蓉稍稍高兴了一些，女孩的曲子却已经吹完了。她学会控制，不再会如过去一般一吹便是一整日。笛音休止，身边的紫龙淡去，风平之后镜湖之水再次如镜。那女孩微笑着，还未问出口，端木蓉便点了头。她们太了解彼此，以至于不需要过多交流便可以心灵相通。

或许她应该叫这个孩子自己出去闯闯？但这样自己便只剩下一个人在这里。端木蓉自信即便军队包围自己也能平安逃离，但这医庄必然是无法保存了。她看向小牧的目光带上了纠结，不不自觉地摸着自己的下巴。小牧并不是二愣子，看着端木蓉这样子大概也猜到了她的想法。她也想出去看看天下局势。

但如果自己也走了，这边真的就只剩下姐姐一个人了。她缓缓想着过去。自己和姐姐的相处时间并不久，两三年前自己才回来，而十年前自己到了阴阳家，七八年间都没真么与姐姐相处。她们觉得相处的久不过是曾经的记忆导致。

一个希望对方走却又想叫对方留下，一个想要走却又舍不得走，于是两人同时开了口：“姐姐...”“小牧...”

随后，两人对视一眼，莞尔而笑。默契过头了。小牧点点头，端木蓉便开口继续说道：“小牧。我想你或许应该出去看看。十六七岁的年龄本应是闯荡天下胸怀大志的，你不应该将自己放在镜湖医庄。”说罢她便有些后悔。这说法没有道理，自己十六七岁正是这一生之中最无所追求的年龄，呆在医庄说有多乖就比说的还要乖。

“我知道...”小牧走到自己身边，就这草地坐下，也没顾着是否弄脏了衣服，“我应该跟着墨家，阴阳家或者道家...应该在这个年龄好好去见识世面。但我一个人出去，医庄只剩下姐姐一人，我有些放心不下。”也舍不得。况且虽然她的力量受到了女娲的限制，但这世界上仍没有什么人能单独与她战斗，不论她去了哪里对天下大局都是不公平的。

“我不期待你会跟着哪家。反正叫你跟着大概是三天五头跑回来。”端木蓉有些无奈，苦笑，“但...你可以自己去看。这个世界与曾经的世界大有不同，小牧或许可以试着自己生活，隐藏于市井之地，顺手救几个勤奋的小孩子。”